?【四】
回灵犀谷后,我将那钿青牙轴的画卷交给了宇文灼。
她看着那幅泛黄的画,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画卷,原本空洞绝望的眼中,温柔的像坠入一湖星。
“他记得,原来他一直记得。”
我抱膝坐在她身侧,“如果不介意的话,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。”
那个让她宁愿作个逆天而为的孤魂,一次次重新经历着自己的死亡,年复一年的缘由。
“这并不是个很美的故事。”她轻轻开口,仍痴痴看着手中画卷。“我第一次遇到那个人,是个桃花初绽的三月。”
一身胡服,学男子束了发的公主,在长安城那个柳絮纷飞的三月,多管闲事“救”了个初来乍到的书生,虽然那人并不怎么领情。
阎毗是个很守信用的人。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,带着他新画的小像,胡服男装,飞扬跋扈,却掩不住画中人眉宇间三分温婉,他画得那样细致,连眼角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也没有漏下。
可他等来的人,不是那个复姓宇文的姑娘,而是当今天子宇文邕的一道口谕。
之后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,精妙一时的书画得到了天子的赏识,不久赐婚的旨意便传了下来,命尚清都公主,迎娶宇文灼为妻。
像是很多话本子或是戏文里,才子佳人的故事,日光之下,并无新意。
这样看来事情都解释通了,阎毗在世时,绝口不提清都公主已去之事,对外仍以公主之称,称呼阎婉的阿婆,是因为他和宇文灼并非简单的媒妁之言,而是本就两情相悦了。他不愿意承认爱妻已去的事实,才用这样甚至是拙劣的借口,聊作安慰。
我对诸如此般情爱之事并不是很明白,只知道阿娘离世后,耶耶最痛恨别人提起“先皇后”这个词,他总说,皇后就是皇后,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皇后,也只有这么一个妻子。甚至清明祭祀的时候,也多是交给太子哥哥,他不愿提,别人自然也不敢问。只是我和九哥都知道,每年三月阿娘的生辰,耶耶都会命人折来几枝桃花,一个人在殿中喝酒,喝个酩酊大醉。有人醉了会说胡话,会撒酒疯,可是耶耶醉了就会唱歌,唱得开心了还会手舞足蹈,小时候我不懂,以为耶耶唱歌是因为高兴,就蹭过去扯着他的胡子一起笑,笑到后来,耶耶就哭了,有时候我真没见过一个人这么爱哭的,或者说,没有人相信,这个年少成名、戎马一生的天可汗,竟然这么爱哭。所以后来,我最怕听到耶耶唱歌,那些欢快的调调里,我只听得出悲伤,痛彻心扉的悲伤。